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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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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

“東山羊十只, 麅子八只,兔子二十六只……”

溫記酒樓後門處,徐袖和兩個丫頭正在清點一批剛送來的貨物。

送貨的獵戶, 與同伴合夥在郊外圈了個場地,打獵的同時也圈養一些動物, 專門供給城內的大酒樓和食店。

獵戶從車上往下搬貨,說道:“徐掌櫃, 又是您親自來清點啊, 我送過那麽多店家, 幾乎每家要麽是管事,要麽派個夥計,只有貴酒樓每回都是掌櫃的親力親為, 怪不得買賣這麽紅火。”

徐袖笑了笑,“沒法子, 我又不太會燒菜, 只能管管後勤了,什麽事都不做豈不是成了吃白飯的?再說清點貨物比起顛勺可輕松多了。”

“徐掌櫃您太謙虛了,溫記酒樓還有幾家店面,聽說都是您在管賬, 不容易不容易。”

獵戶撓撓頭,“不像我,只是養了些豬啊羊啊的,每天的賬都算得我頭疼,要是讓我來管這麽大的酒樓,還要招呼客人, 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呢。”

這些野物全部處理幹凈才送來的,溫記只要新鮮的肉, 那些皮毛獵戶留著還能再轉賣一筆。

一番清點加稱重後,獵戶搓搓手上的臟汙,憨笑道:“徐掌櫃今兒就是這麽多,一共是五貫七百五十八文,大家這麽熟了,零頭便算了,就算五貫七百文,過幾日或許還有野豬,到時候再給您送來,保證好吃。”

“那敢情好,我們酒樓又能添道新菜。”

徐袖瀏覽賬單,快速算著,眉頭一挑,“不對啊,好像不是這個數,我算的是五貫五百十二文。”

獵戶瞪大眼,“我算錯了?不能啊,我在家親自稱了斤兩,又算了兩遍,不會錯啊。”

他望著徐袖,她倒是帶著一個小算盤,但都沒怎麽撥打過,只瞧見她在紙上快速寫寫,難道就算出來了?

“徐掌櫃,您怎麽算的?”

徐袖微微一笑,“我心算了兩遍。”

“這麽多東西,心算不準吧。”

一旁的小丫頭插話道:“我們掌櫃的算數可厲害了,旁人或許會錯,我們掌櫃的肯定不會錯。”

獵戶撇撇嘴,不大相信。

徐袖沒有爭執,只是拿出算盤,笑著說:“那我們再用算盤算一遍。”

劈裏啪啦,算盤珠子被撥得飛快,最後算出來的數就是五貫五百十二文,一文不差。

為了讓獵戶放心,徐袖連算了兩遍。

“還真是我錯了啊。”

獵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脖子,又忙解釋:“徐掌櫃我可不是故意報錯想多要您兩百文啊,我這人從不做假賬,就是我這數數確實不太靈光。”

徐袖笑道:“放心,都是熟人,大哥的品行我信得過。”

他要是會貪圖這一兩百文的蠅頭小利,就不會每回都減了那零頭。

獵戶松了口氣,又讚道:“徐掌櫃,這麽多數,您居然心算就能算對,真是了不得,簡直就是是……女秀才。”

兩個小丫頭與有榮焉,下巴翹得老高了。

要是擱以前被這麽誇,徐袖定會羞赧得臉通紅,但現在她神色平靜,嘴角噙著淺笑道:“只是算得多,熟能生巧罷了。”

其實都要謝謝夏兒,她不曉得從哪裏學到那麽多簡便的算數技巧,還有奇形怪狀的阿拉伯數字,一開始學確實有些難,但是一旦掌握,徐袖的算數功力飛一般的增長,很多時候她不需要算盤,心算也不會出錯。

學了這些,她管賬也愈發輕松。

如今她和溫仲夏共同管理酒樓和幾家店面,溫仲夏主抓經營大方向,鉆研新菜品,對外推廣以及拓展客戶等等,而她則負責管賬、後勤等內部事務。

“唉小心點啊,這幾盆都是重金買來的花瓶,汝窯產的名瓷,一點都磕碰不得。”

清點完獵戶送來的貨,徐袖又馬不停蹄指揮人將才送來的花瓶小心翼翼擺放到指定位置。

溫記酒樓來的達官貴人越來越多,裏面的布置自然也不能太廉價。

“徐掌櫃,這一套是溫掌櫃專門訂制的青瓷瓶,放哪兒好啊?”

徐袖快速道:“這套青瓷夏兒要用來插花,送到樓上雅間去。”

“掌櫃的,江南來的米商侯掌櫃想預訂後天的雅間,但雅間已經訂滿了,這可如何是好?”

徐袖心裏一琢磨,吩咐丫頭:“侯掌櫃是咱們的貴客,難得進京一趟,不能冷落了他,無需雅間,你去轉達,後天我們在後院單獨為侯掌櫃設宴接風。”

丫頭眼睛放光,這個主意好,領命而去。

“掌櫃的,面坊這個月的銷量又上升了……”

“掌櫃的,綢緞鋪的掌櫃有事找您……”

即便酒樓分了幾個幫忙管事的丫頭,但因為買賣太紅火,徐袖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以前她的人生理想便是嫁個有情郎,當女主人,生養幾個小孩,那時在溫宅有十幾個丫鬟、小廝任她派遣,她很知足。

經過這幾年開店、開酒樓,再繁雜的事情,多難纏的客人,徐袖都能應對自如,甚至樂在其中,這比在溫宅管家有意思多了。

因為太忙,以至於她最近都沒空去惦記即將回來的丈夫。

莫名心虧,但不多。

溫仲夏昨兒帶著才考完試的溫孟冬去拜訪還在郊外莊園小住的董娘子,人家盛情相邀,又多次送了禮過來,不去回訪說不過去。

溫仲夏還有另外的盤算,她聽說董清姿家的莊園有大片的土地種植瓜果,想去問問土地經營的狀況。

她很早便想過買土地的事,與其一直在外面購買食材,不如自個兒買地請農戶來種,這樣可以從源頭把控溫記餐桌上的菜肴。

溫仲夏不在,徐袖更是一刻不得閑。

“金花,今兒路先生要開講新話本,都準備好了嗎?”

楊金花回話:“掌櫃的,我辦事您放心,所有該通知的貴賓都通知到位了。”

“只是今兒路先生怎麽還沒來,素日裏早該到了。”

路平這人相當敬業,通常提前一個多時辰到達酒樓為說書做準備,可這會兒還有半個時辰要開場,人還不見蹤影。

徐袖問:“派人去看看。”

楊金花道:“已經叫人去他家了。”

然而片刻鐘頭後,路平和去找他的小丫頭慌慌張張回到酒樓,路平像是受到什麽驚嚇,襆頭都歪了。

“怎麽了這是?”楊金花一眼看到二人,小跑過去。

小丫頭快速道:“不得了了金花姐姐,有壞人追殺路先生。”

“什麽?光天化日誰這麽大膽,這是馬行街,不要命了。”楊金花頓時橫眉豎眼,袖子一擼就要招呼人抄家夥。

坐在他們附近的客人紛紛扭頭看過來。

路平喘了幾口氣,擺擺手解釋,“誤會,不是追殺,只是幾個小孩兒鬧著玩而已。”

小丫頭道:“他們都沖您砸石頭,哪有這樣鬧著玩的?”

徐袖也發現門口的動靜,走過來詢問。

路平將方才的事一一道來。

他現在換了住處,離酒樓近得多,可以步行到達酒樓。

像往常一樣出門,可是在經過一個小巷子口時,突然沖出來四五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男孩,對著他罵罵咧咧。

路平沒忍住斥了幾句,他們惱羞成怒,竟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他。

正好酒樓的小丫頭尋過來,倆人奔進街上人群中,匆匆跑回來。

徐袖問他:“先生,他們罵你什麽?”

路平把襆頭扶正,嘆息道:“也沒什麽,就是說我沽名釣譽之類的話,另外……”

他停頓了一下,“另外他們還嚷著說八仙樓的潘先生才是真正的說書名家。”

徐袖哦了一聲,原來是八仙樓說書先生潘為良的腦殘粉。

八仙樓的曹阿六為了應對溫記酒樓的說書,廣尋書生寫武俠故事,終於被他折騰出來,又花重金請來頗有名氣的潘為良先生來說書,開講後確實為八仙樓吸引了許多顧客。

潘先生本就有不少擁護者,如今更甚,其中有少數人性情乖戾、行事極端,將同樣說書很受歡迎的路平視為競爭對手,前兒在路平說書時,甚至直接在臺下滋事。

沒成想這些腦殘粉今兒敢在大街上堵人、砸石頭,明兒是不是敢直接上刀子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溫記的丫頭們喊著要去八仙樓要說法。

正在此時,沒成想那幾人竟追了過來,站在酒樓門口十幾步外。

“哎喲姓路的,一個大男人躲在一群女人身後,哈哈哈原來是個靠女人的慫蛋子……”

“就這配和我們潘先生打擂臺,誰還不會說武俠啊,趁早認輸滾蛋……”

“還真以為自己成人物了?少丟人現眼了!”

汙言穢語,連客人都聽不下去,走出來指指點點,但那幾個半大不大的男孩絲毫不在意。

徐袖眉頭緊皺,想起“腦殘粉”這個詞是夏兒告訴她的,如今想來真是十分形象。

真想晃晃他們腦袋,看看是不是進水了?

楊金花氣極了,當場罵過去:“瞧著一個個穿的人模人樣,卻滿口汙穢,有爹生沒爹養的玩意兒,敢在溫記門口鬧事,你真當我們吃素啊!”

對面一男子身形微胖,嗆聲道:“喲喲這便是溫記的待客之道,大夥兒都來看看啊……”

“放屁,你們又不是溫記的客人……”

又有一男子搶話,“誰說的,我們本來打算進去吃飯,怎麽不是客人?一個跑堂的當眾辱罵客人,還想做買賣,趕緊倒閉吧。”

圍觀的客人越來越多,路平不想因為他,誤了溫記的聲譽,小聲勸說:“徐掌櫃,這事算了吧,這麽多人看著,影響不好。”

徐袖面色沈靜道:“上回我們便忍了,再忍下去,他們愈加得寸進尺,以為我們酒樓的人好欺負。”

“沒錯,欺到頭上來了,這口惡氣咽不下。”

“要不是蘭姑跟著掌櫃的出去了,她一個人能單挑他們一群。”

幾個丫頭群情激奮。

“夏兒說過一句話,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徐袖道,“今兒便讓我教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這半年多來,她跟著蘭姑也學了幾招棍法,誰怕誰!

那幾人還跳著腳喊讓路平趕緊滾蛋,忽然收聲,只見溫記的徐掌櫃手持一根虎口粗細的長棍,在一眾丫頭的護衛下,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徐袖停在他們幾步之外,長棍重重落在地面,發出“咚”的一聲。

“你們……你們幹嗎,想打架啊?”他們陡然一驚。

溫季春趕到溫記酒樓時,發現門口圍了一圈人,等他擠進人群,便看見自己近三年未見的娘子,手握長棍,神色淩然。

對面幾個男的臉色煞白,明顯被嚇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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